文／TK
天上不會掉下玫瑰來，如果想要更多的玫瑰，必須自己種植。─ 詩人 艾略特
親愛的XX：
作家馬克吐溫嘗言：「真實人生往往要比小說還要離奇，因為真實人生不需要顧及可能性。」這幾年旅行，聽過很多人的生命故事。我猜測，如果把這些真實情節寫進電影，觀眾應該會說這個編劇腦袋大概是壞了，隨口胡亂瞎扯。
我遇過一位華人，跟我聊到他的朋友─一位唸醫學院的人。這位準醫師資質聰穎，從小學業成績就非常好，一路過關斬將，在求學的路上，他當了至少二十年的贏家。進到了醫學院就讀，他的成績依舊優異，但是很多時候，他並不快樂。醫科念到三年級，他接觸到大提琴，發現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好的東西，從此深深著迷。讓人驚訝的，他幾經思考後，選擇休學，選擇放手了一切，只為了拉琴。他很認真地拜師，刻苦練習，讓自己從零開始，把過往二十多年累積所謂「人生勝利組」的想像，轉變為「追求此刻生命最重要的事情」─於他，就是音樂，相見恨晚。
他知道，這個舞台上多的是從小就音樂天賦異稟的人，這群人不只厲害，而且非常努力，考進了音樂學院，進了有名的交響樂團，在世界各地旅行、巡迴，帶著他們畢生苦練的樂器，以當代最頂尖音樂家的身份，前進許多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。他更知道，除非，比這些人更努力，不然，他不可能有任何機會嶄露頭角。他像一個上山習武的苦行僧，嚐遍體力與心力的交瘁之苦，也聽慣了各種否定、嘲弄、不解的耳語，有些甚至來自於和他親近的親人與朋友。
我聽見這個人為夢想付上的代價。他對音樂近乎癡狂，獻上了他人生的所有，只為了有朝一日成為一位優秀的大提琴家。他快到三十歲才找到自己這一生所渴慕的事情。而他表現得就跟以前他準備生物、物理、英文的精神是一致的，沒有絲毫懈怠。以一個也曾經以音樂為志業預備自己的人，我對他的決心著實感佩，發自內心地肅然起敬。
他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。他醫學院的同學難以明白，他的家人也無法理解。但是我這位朋友說，這位社會所認定的準醫師情緒上改變了很多。他變得開心了。他帶著微笑跟他在餐廳解釋他如何練拉弓的基本功，然後現在身體有哪些樂手職業病。這位朋友越聽越不明白，到後來，他忍不住笑了出來，不知道，羅素說的「得不到某些渴望得到的東西，是幸福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」，是否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？他覺得距離理解這句話，或許，只剩半步距離了。他笑了。那位朋友也笑了。但是他覺得這位朋友真的會得到他心所求的。
前幾天，我陪幾位朋友偶然走進一家咖啡廳，耳邊響起我學生時期響遍大街小巷的暢銷金曲。忽然有一個念頭，想探究是什麼左右著你和我此刻聽著同樣的音樂，卻有完全不同的感受。或許，從那些似懂非懂的年代，我們活到今日，也漸漸累積出了一套對生命的哲學。不論是有信仰的，還是沒有信仰的，相信自己的，不相信自己的，都找到了一種讓自己存活在這個世界倚賴的邏輯、規則。至少，有目標，你踏下的每一個腳步都有堅定的地基。
以前我練琴的時候，深深記得爵士吉他巨人Joe Pass說的一句話：「如果你彈錯一個音，那就在下一次把它彈對。」也許，我們的人生也適用這樣的邏輯。是吧？
ＴＫ
【本文出自AsiaforJESUS 亞洲青年誌第18期P.66-67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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