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愛你

母親節前，一位好友告訴我，媽媽要從遠方來看她。她笑說這是很多年來第一次恰好碰上母親節！我感覺到她的興奮，但也聽出她語氣裡的忐忑。我發現自己很能體會她的心情！我們都好希望媽媽母親節會很快樂！不管平常怎麼讓她不滿意、不愉快、惹她生氣，我們希望至少母親節那天，她能感受到其實我們很愛她。母親為我們的付出，我們怎麼會不知道！那緊張什麼？因為我們也都清楚，平常累積的種種，怎麼可能是一年一次的母親節一天能夠改變什麼？（在下我就曾經在全家人慶祝母親節的晚餐桌上，因為說錯話，讓媽媽憤而離席！）

家人關係中，「既期待又怕受傷害」這樣的感覺大部分的人都不陌生：「我這麼說他能懂嗎？」、「我給的他會接受嗎？」造成尷尬事小，更糟糕的話可能不小心踩進地雷區，或發生擦槍走火的意外！ 愛，為什麼那麼複雜？為什麼我們的心裡那麼多的小劇場？原因很多很多，但是早就已經說不清楚，在心底糾結成再也理不出頭尾的線團！

我的一些好姊妹們在群組裡表達他們對母親的糾結：
「我知道媽媽希望我休假的時候可以陪她，我也很樂意。可是我有時也好需要自己的空間！可以讓我保留一些空間給自己嗎？」
 
「我排行中間，得到父母的關愛少之又少。 我沒有勇氣承認我需要他們的愛，於是選擇冷漠以對。但我卻也更想表現自己，證明自己的地位…就算現在我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。」

「 我愛我媽，幾乎是無條件配合著她，努力的以『讓媽媽覺得她對我來說很重要、讓她感受到我愛她』為績效目標的活著，但久而久之這種單向的進貢關係成為黑洞：我害怕『如果我不付出，她就不再愛我』。雖然我知道她愛我，但我已經感覺不到。原來在一次又一次的『付出』、『懂事』、『妥協』、『犧牲』、『沉默』中，我早已經墊高了對『媽媽應該怎麼愛我』的標準。」

「我的期待很少被滿足，從沒留過長髮，也沒當過一天小公主。我總是羨慕在太陽底下同學飄逸的長髮， 幻想自己哪天有女兒了，一定要讓她做一個美麗的公主！雖然我努力不要把我的缺憾彌補在女兒身上，但是生了女兒後我陷入低潮，因為我想當一個完美的媽媽。」

「以前總是跟我媽說：『我長大後不要像妳一樣！』我心裡想：『等我像妳這樣的年紀，我一定會變成一個更好的女人』，但是當我愈來愈接近媽媽的當年的時後，我卻發現我根本無法像她那樣單純為『愛＂付出，我自私地選擇『自己』！ 而她卻對我說『妳做的真好！妳活的真好！』這句話總是逼出我的淚水。」

「因為不想被唸，從小要不就一直在ㄍㄧㄥ到父母期待的標準，要不就閃躲他們，以至於他們不認識真實的我。而在強勢的父親過世後，我發現其實我也不瞭解我的母親，不知道如何跟她相處。跟她聊完天，總覺得很挫敗。 其實，我一直很擔心以後跟我的孩子也會這樣。」

「從小媽都把我當成是很堅強的小孩吧！常把她自己的難處告訴我，其實有時候我承受不起這些大人的重擔，但又覺得媽好辛苦，所以只能幫助他，後來乾脆站在前面，變成恰北北保護她。我覺得我無法在媽媽面前真正當個小孩，或者表現我的脆弱…」

也許因為表達的方式本來就不一樣，或者有太多無法滿足對方：過期的等待、得不到的肯定、難以負荷的期望、沈重的失落、太長太久的缺席…，累積了隱約的心痛、無聲的歎息、沒有淚的哭泣、 無力面對的拒絕、無法承認的傷…。為什麼那麼糾結？有人說過：「騙得到的都是相信你的人，傷得到的都是在乎你的人。 」因為我們在乎，所以我們小心翼翼，因為我們在乎，所以別人看起來是跨一步就過的距離，我們卻怎麼走也到不了目的地。

網路上母親節盛傳一個影片，一群小學生在老師要求下，用老師的手機打電話給自己的媽媽「示愛」。這些孩子們鼓足好大的勇氣，用顫抖的聲音，好不容易才說出那三個字：「我愛你」。

有的孩子用搞笑掩飾自己的澎湃情緒，有的迂迴了好久才好不容易轉到正題。 當他們終於支支嗚嗚說出「我愛你」的時候，這些小朋友都哭了，他們旁邊的同學們也哭了！影片看得好心疼，也好有感觸。童言童語不是應該最直接的嗎？ 但這三個字竟如此困難！因為不習慣？因為這不是我們互動的方式？還是因為害怕？ 因為我們不敢脆弱？孩子們哭了。因為說出「我愛你」的時候，他們接上了心裡那些連自己都陌生的強烈情感。我們希望聽見爸媽說：「我愛你」， 但沒想到當我們說出「我愛你」的時候，我們卻先越過了爸媽的不完美，跨出受傷的時刻，打開了心裡緊閉著的、連結於愛的那扇門。原來「說出來」是那麼重要、那麼有力量！

隨然我們已經長大，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，但心裡還是渴望父母的愛。父母雖然是「大人」，但是內心仍像孩子，想要重視和關注。我們守在關係的兩端各自小心翼翼，也學會保護自己，在受傷、不滿足裡忍耐著，像是無助的孩子。如果要改變，有一邊得先開始！但是挫敗和受傷的經驗讓人隱藏、抽離、精疲力盡，要開始談何容易？我們不敢脆弱，因為擔心展現脆弱後的不確定性。說穿了我們怕「失控」：「對方會怎麼想？」「這樣是不是很懦弱？」「我道歉了不就讓他更覺得他沒有錯？明明不是我的問題！」「別再表態了，問題只會複雜…。」「我不想出自己的糗！萬一他還是不滿意？」這切身之痛多麽真實！但約翰一書裡卻說：「我們愛，因為神先愛我們。」沒有神的愛，我們無法再愛下去；靠自己，只能走到枯竭。那就讓神先愛你吧！祂溫柔地說：「讓我來。不要再編劇、導演，還兼燈光、音效、舞台總監。不要再想掌握一切，再想靠你自己理清那些凌亂的細節！

「愛」，本來就難以說明，也沒有秩序和邏輯。乾淨整齊、清楚規矩，那不是愛的樣子！」你準備好迎接神愛的介入嗎？其實沒有那麼複雜，愛不是下棋，也不需要佈局。讓祂的愛使你重拾單純的勇氣，再一次開口、再一次擁抱、再一次說我愛你、再次脆弱！結果會如何已經不重要，反正愛本來就很messy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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