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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4-14

轉角遇見祢

已經習慣,像香港、上海這種距離,出差一定是當天來回衝衝衝。這次長征紐約,機械化地也只訂了五天來回。出發前,按往例把每個清醒時刻,分秒必爭地排滿該見的人,這時突然有個念頭:我能不能只為我自己,做我想做的事?於是在老公的支持下,昧著當媽媽的良心決定再多留兩天。我欣喜地擠進了幾堂舞蹈課、一個博物館行程、兩場劇。但沒想到,上帝還安排了突如其來的時空之旅。 

記憶是一串一串存起來的
按它自己奇妙的順序
存在全身的細胞裡
一個聲音   一個身影  一個街角  一個味道
無預警地   勾出來
有時候片片段段 零零散散
有時候是整串整串
有時候  像是觸動了一個開關
身體自然地記起
該哪裡下車   左轉還是右轉
不管多久的時間差
瞬間完全不存在
 
時空之旅第一站,牧師已經開始講道,我卻好幾次忍不住轉頭望向樓梯,看見年輕的自己站在那裡

多了週末的時間,我回到以前住在紐約時,固定聚會的教會參加主日,這成為時空之旅第一站。敬拜樂聲中,我在會堂樓梯轉角,排隊等著招待同工引導入座,一股強烈的熟悉感帶來心裡的震動,我想起當年在紐約找到人生第一份工作,成為廣告公司菜鳥AE的我,雖然很習慣紐約的步調,熱愛藝術人文薈萃、各類文化次文化交錯層疊的豐富,但是兩年下來,我心裡悄悄累積出無法忽略的不滿足:一切看起來如此美好,但這漂亮表面的背後,會不會我已經偏離了方向?我亟欲在人生的航道上全速前進,但是如果搞錯方向,速度越快豈不是就偏離越遠?不行!我必須找到那個「正確」的航道!


雖然從小在教會長大,但有個地雷問題我從來不敢碰,就是問神:「祢要我做什麼?」這個問題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!萬一神要我做的,正好我一點都不想做?這可不得了,當然要小心繞過!但就在這個我最愛的城市裡,第一次,我全心想知道天父的心意,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神可能對我說話的機會。那時候每週二有晚崇拜,不管下班有多累,我用拖的也把自己拖到教會,站在現在同樣的樓梯口等待入座…。

當我坐定後牧師開始講道,我卻好幾次忍不住轉頭望向那樓梯,似乎看到年輕的、急切要找到答案的自己正站在那裡,我不自覺地想:「那時候,祢怎麼會把我放在紐約?」紐約好像代表我與上帝之間的一個記號,因此我決定這次要「回去看看」。離開紐約十多年,中間雖然有好幾次機會回到這裡,但這是第一次,我想回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。
 
車站一點都沒有變,我像通過時光隧道回到從前

第二天一早,就往「我家」的方向出發。健忘出名的我,早已不記得確實地址,只知道大約的街區。我跳上往北的一號地鐵,隨著車廂的移動,心底突然像自動啟動了開關,一站站的地鐵站名直覺地依序浮現:66街、72街、79街、86街、96街、103、110…,好像當年在這條線上回家的我,跟現在的我重疊了!我突然篤定了下車站是110街,而我家就在109!

踏出車廂,另一個乘客從我身後擦肩快速離去,車站裡只剩下我,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氣,那個早上攝氏七度。車站的樣子一點都沒變,站裡好安靜,只有地鐵䃘隆䃘隆加速離開的聲音。隧道裡吹來一陣風,我心裡的書頁隨風翻飛,一頁頁翻回到十幾年前的一個章節。

 
我每天晨跑的河濱公園Riverside Park
那時接近聖誕節,我家附近超商門口,每天下午都有個臨時地攤賣新鮮的聖誕樹。每次路過,總為枝葉散發出甜甜的松香味深深著迷,一邊惋惜我曼哈頓的小公寓實在容不下聖誕樹。樹販會把掉落的枝葉收集好,放在地上用粉筆畫的一個圈圈裡,再立個「免費取用」的紙牌,歡迎大家帶回家做成聖誕裝飾品。只可惜我下班回家時間晚,總是剩下空空的粉筆圈。有一天下班,同樣的110街下車,我隨性嘟囔:「如果今天粉筆圈裡還有樹枝,就是祢在對我說祢愛我!」那天又走到熟悉的街口,瞄了一眼粉筆圈,我開懷地大笑出聲來,顧不得行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。那天晚上,粉筆圈裡的樹枝,疊到有半個我那麼高!原來祂是如此浪漫。
 
雕花的大門,這...是...我家。

爬上地鐵站的樓梯,陌生的街景,已經找不到以前那間超商。我走著走著,不太確定「家」的方向,但這時身體卻記起了以前每天晨跑的路線:出公寓大門右轉就是公園!跟著慢跑細胞的記憶,我走向公園的方向。突然右邊一個黑色雕花鐵門抓住我的目光,我屏息端詳:309 West 109th Street… 這是我家,沒錯。我呆站著,細胞各處的記憶拼圖一片片蠢蠢欲動,一回神,發現一個快遞送貨員正推開鐵門,我趕緊若無其事地尾隨著他進去,外表淡定心裡激動地躲在樓梯間。等他離開後,我走到「我家」門口,門上掛了一片雪花裝飾,裡面現在住的是誰呢?
 
隔著門,我看見客廳的樣子... 現在裡面住的是誰呢?

隔著門,我看見客廳的樣子:木地板很舊,有些地方踩下去會唧嘎響,靠窗的是前房客留給我的、鋪著桃紅色民俗風布巾的舊沙發,對面一個爐一個烤箱就成了迷你廚房。常常我邊煮邊吃,還沒坐下晚餐就已經吃完了。想起我喜歡開音樂一個人亂跳著自己編的舞,也想起失戀的我在客廳地毯上心碎地哭;又想起和朋友一起敬拜彈吉他,還有其他的莫名的荒唐。也就在這扇門後,我迷惘地又固執地追問祂,那個我本來一直不敢問的地雷問題。而祂,用祂溫柔堅定的方式回應我,要我別害怕,告訴我曾經努力過、付出過的,所有的人生經歷,沒有一滴會浪費。


後來,我選擇離開了我難捨的紐約,牽著祂的手練習行走在水面。到瑞典讀了聖經學院、回台灣、工作、結婚、生了老大、老二、老三…。中間又轉了好幾個彎,看了很多不同風景,直到此時此刻。已經很難想像當初若沒選擇離開,我會是什麼樣子?但是這麼多年來,我弄懂了一件事:以前總希望作個模範生,鑽研出標準的答案,找到「正確的」人生航道。但事實是,祂從來沒考過我選擇題,因為那未免也太無趣!其實沒有所謂「最棒」的方向,你也不會走進什麼「最完美」的場景,因為祂要的是邀請你與祂「一起」「創造」!上帝自己就是那條航道,走法有無限種可能,不管轉幾個彎,祂都是貼身夥伴。別再怕錯、怕失敗,因為只要有祂在,你的故事情節怎麼走都很精采! 

我想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二個地方,能像紐約一樣滿足當年的我:多采自在,每個轉角都有驚奇、每個角度都能起飛!但奇妙的祂,卻挑戰我從紐約啟航,嘗試另一種開闊自由—飛向祂,我的終極航道。這次是祂帶我「回去看看」,看看我們倆的,值得紀念的一起。